如果發現以為已經遠去的、深愛的人原來就在物理距離可以到達的他鄉,而因為難以述說的複雜情況,只能躲避著無法見面,甚至安排了種種詐死的遺跡,例如這最後的情書:「想像我正握著妳的手,回憶一下我們那幾次關於死亡的談話。我們都不認為有任何疾病、厄運或者暴力行為能夠帶來生命的徹底毀滅,因為肉體只不過是我們借穿的套裝,而我們絕不僅僅是件衣服。(《黑色通告(Black Notice)》,頁15)」這些重新讓人拉回創痛的撫慰話語似真又是假,對蒙在鼓裡而傷心欲絕的愛人而言,那是什麼樣、既震驚又恍若隔世的感覺?
 
對Kay來說,班頓離去後的一年原來比自己想像中的不在乎還要沉重許多;馬里諾和露西都遠調其他單位,自己以工作為藉口的庸庸碌碌換得的卻反而是更多的質疑和竊竊私語,帶著既同情又八卦的語調持續流轉在口耳間。雪上加霜的是,新上司正企圖在行政內部掀起一場風暴,而政治惡鬥除了公務上的攻訐,從來也不會遺漏任何私人方面可以當作把柄的殺手鐧,儘管是再怎麼面面俱到的政客恐怕仍難躲直指腳踝的弓箭,尤其是像馬里諾的親生兒子洛寇,狼藉的律師聲名簡直毫不掩飾地嘲弄著父親的警察事業。這第二個系列的故事線索於是展開:怪異詭譎的狼人原來出自一個勢力龐大的跨國黑道家族,更誇張的是,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傑伊‧戴立居然是個絕頂美男子,不僅混進了調查局當上特別探員,並且在某程度上讓Kay陷入了另一張以溫柔和謊言編織而成的虐殺溫床。
 
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Cornwell的寫作從《綠頭蒼蠅(Blow Fly)》開始改以第三人稱描繪Kay,而在故事的鋪陳方面愈來愈從死亡的本質轉趨向作為謀殺前提的,人際間的矛盾、分化與衝突,甚至對情節的鋪陳都略顯草率(例如,戴立最後的下場就是直接一槍斃命,而狼人就從此消失無影蹤?)。雖然加強描寫了不少重要配角,如馬里諾和露西,性格上的特質而使得這些人物更具體,不過,在我閱讀的時候卻總還是覺得悵然若失。畢竟,Kay作為一個「女法醫兼律師兼印地安酋長」而身歷其境的情緒告白、女性宣稱(特別是在書中處處流露的纖細,例如作者對精巧烹飪的描繪)、靈光一現的第六感和真誠睿智的對話,一直都是令我最感到與其他類型小說與眾不同的特質啊。
 
「早春的陽光在山坡上張牙舞爪的冬季葡萄殘株上游動,那些藤蔓全往一個方向擁抱伸展,將自身最美的、最精華的奉獻出去。通常我們不太去理會它們的個性,不太費神去體會好酒在舌尖上舞出的微妙況味和協奏。......這就像,雖然我擁有許多面貌,但人家只會問我案子的事,只會問我醜惡的事。我可不是那種隨到隨演的廉價恐怖電影啊。」
~《終極轄區(The Last Precinct)》,頁90
 
「迎春的樹梢冒出點點夢幻般的嫩綠,所有河川的支流和主脈全部朝著海洋奔去,就如人體的所有血管始於心臟,也終於心臟。大自然的對稱性實在令人驚嘆,大小溪流的分布就跟人體的循環系統沒兩樣,那些岩石則有如衰老的骨頭隨處散落,......至於大腦,最初平滑的外表隨著歲月逐漸包捲蝕刻,就像山脈歷經數千年終於演化成形。我們全部受著同樣的物理法則支配,但又不盡然。拿大腦來說吧,實在貌不驚人。乍看之下,它並不比一朵蘑菇精彩。」
~《終極轄區(The Last Precinct)》,頁90
 
「我在他眼裡窺見地獄深淵,窺見幾乎讓空氣為之燃燒的貪慾。他的邪惡本能和狡黠清晰可聞。儘管我極力抗拒著避免對他生出一絲同情,我很清楚,香多涅帶給他人的痛楚其實是他自身悲劇的投射,只是一再重演他那充滿怨恨的心靈日夜所承受的所有夢魘。」
~《終極轄區(The Last Precinct)》,頁188
 
「人受到驚嚇的時候生理時鐘會停頓,只專注於求生。......像是震盪了一下。就像是現實扭曲起了波浪,就像風吹皺水面,就像風吹過水窪起了漣漪,妳的所有感官突然變得無比銳利,妳的動物生存本能主宰了大腦。妳聽得見空氣流動,看得見空氣流動。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全部跌撞在一起,無止無盡。」
~《終極轄區(The Last Precinct)》,頁199
 
「就一個作風粗獷強悍的警察來說,他(馬里諾)是過於情緒化了些而且涉入太深。他那曲解別人善意的功力一向令認識他的人擔憂,令不認識他的人害怕。馬里諾的脾氣壞透了,一旦被惹火了更是無人能擋。他沒因為脾氣惡劣而惹來殺機,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他的過人體能和生存法則裡頭摻雜了極大的經驗和運氣成份。」
~《綠頭蒼蠅(Blow Fly)》,頁87
 
「......在他看來這世上已沒有多少正常人,也已沒有多少顛撲不破的真理。至少,只要固執到底,就不需要質疑什麼。最初他仰賴著馬里諾家族信仰的真理過活。但最近幾年他變成個未知論者,一個沒有指北針的羅盤,任自己的偏見氾濫成災。」
~《綠頭蒼蠅(Blow Fly)》,頁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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