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son, James L. ed.
2007 《飲食全球化:跟著麥當勞,深入東亞街頭》。臺北:早安財經。
 
人類學的田野工作往往必須設定一個研究的群體──有邊界的社群(community),不過到了現代社會如麥當勞,人來人往,付了帳、拿了食物就趕著要走,該怎麼進行參與觀察呢?主編James L. Watson提醒我們,田野調查就是要「住在一般人住的地方,做一般人做的事」,所以一般人愈來愈關心麥當勞的肥胖問題、環保議題,研究又怎麼可以不趕緊跟上腳步呢?不過人類學的全貌觀和深入田野的「微觀」民族誌又可以有什麼貢獻?從這本書的標題「深入東亞街頭」其實可以嗅出線索:一方面,過去針對跨國企業的研究多半著重在經濟學和企業管理的焦點,或者與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浪潮相連,但是就麥當勞實際落實到當地的變化和社會回應卻沒有多所著墨。簡單來說,書中的五個案例都是普遍被認為享「精緻美食」名譽的東亞社會;再者,漢堡或薯條這種高油炸類食物本來也和當地烹調習慣不同。那麼,麥當勞為什麼紅起來了,而且這套「速食」不僅挾銳不可擋之勢,更成為「方便」、「衛生」(儘管大家可能不完全同意「美味」一詞)的象徵性指標?
 
五個案例中,從最早引入的日本麥當勞來看,就可以了解至少在東亞社會,「美國化」等於「現代化」,再把現代化等於「衛生、快速」的公式概念構築成一整套企業重點形象。而餐廳飆速蔓延的情況其實又與經濟快速發展、生育率下降以及核心家庭普及的都市現象密切相關。在日本和臺灣,麥當勞是青少年重要的點心聚會場所;在香港,兒童的經濟選擇權從麥當勞消費開始養成;至於在北京,父母為了滿足「孝子」、「孝女」,假日上麥當勞的要求更是幾無不從。另一方面,麥當勞所提供的套餐服務、乾淨廁所和生日派對,讓消費者享受到可以預期的品質(口味)、每個顧客都平等的服務,還有可被認同的階級歸屬感。而麥當勞做為一家跨國企業為了爭取最大利益,也不斷進行因應當地社會文化加以「在地化」──在香港和日本,他們刻意保持「外商」形象,但也推出米漢堡和豬肉漢堡包;在北京與韓國,他們就強調與當地投資者採取共持股份的經營模式,減少國際間政治矛盾造成標靶。更有意思的是,麥當勞透過飲食潛移默化地規訓了人們的身體,例如麵包夾菜又夾肉的混合吃法(還直接用手拿取),其實非常不同於過去端飯碗再夾菜的進食模式;或是吃了熱熱的油炸薯條後再吸一口冰涼可樂,對保有中醫飲食概念的老人家而言,身體的血脈運行可會造成不良後果;或是美國概念的果腹「速食」轉變到這五個社會中,似乎變成上館子大餐的休閒場域(也同時說明了為什麼要「學會」自己回收餐盤)。這些都很難以全球化和地方化互動幾個簡單的文字來詮釋。
 
書中吳燕和所描繪的臺北麥當勞,其實也在歷史的快速推移下有所轉變。作者將檳榔和麥當勞並陳描述,突顯臺灣在消費選擇中論述本土化的契機;不過檳榔的刺激、咀嚼的習慣,和麥當勞做為食物(我其實不太確定,大家通常當它做點心或正餐)的特性有些不同。而在臺北,特別是鄰近校園的分店,麥當勞不僅是聚會的場所,提供社團成員「世故地」討論各項議題,舒適的空調和燈光(雖然最近有些分店特意變暗了)更是一個人唸書上網、排遣時間和暫時歇息的廉價選擇(相較於咖啡館)。而麥當勞叔叔還有漢堡神偷、奶昔(姐姐?)的廣告劇情,也和餐廳裡另闢一區的兒童溜滑梯、球池設施共構成我童年記憶的一部份。我認為還有一點也很值得關注:麥當勞提供的工讀時薪其實不高,工作也具有生產線分工的性質,但為什麼成為眾多學子心目中的熱門職選?當然,麥當勞的教育訓練提供職員系統化的市場資訊和晉升管道,不過穿上麥當勞制服,面帶親切笑容的待客,似乎還是讓傳統的餐飲業多了幾分「服務」的高水準形象,吸引著學生加入這個能獲得成長的快樂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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