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關鍵的痕跡

最初看到灰鷹推薦而決定下手《你在我心中的崛起與衰落》（The Rise and Fall of Great Powers）時，還沒有看過《我們不完美》，而中文版文案顯有誤導之嫌：「繼《我們不完美》後最棒的續作......」所以我就打定主意得先讀過The Imperfectionists，還經歷了書店一度缺貨必須預訂的盛況（可見譚光磊推手功夫了得！）。好在我沒有因為與《不》的調性不合而錯過了本書，而且儘管作者認為《衰落》與前書有時代性的勾連，無論就內容、主題（除非硬要說《不》裡描繪的報社和《衰落》主角杜麗經營的二手書店都屬於「文字業」勉強勾上一點邊）或手法而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故事啊！簡單地說，雖然作者在本書序裡提到「在《我們不完美》裡，我以數位時代和印刷時代的衝突為背景，細膩刻畫十一位角色的故事。」讀後我卻只感受到一個在新聞業裡待很久的老鳥，以高高在上且充滿諷刺的視角躲在後頭大肆披露記者同事們幕後的私人八卦，而且書中側寫的那些被姑隱其名的荒誕和醜聞簡直詳細得可以讓曾與原作者共事的人們對號入座，不太厚道。但《你在我心中的崛起與衰落》卻是以杜麗的奇幻經歷為梗，以一個平凡女孩的不尋常成長故事漸次開展出苦澀中聊以安慰的甜蜜，讓讀者也跟著起死回生的二手書店滋生新的希望。

書裡大約標記了杜麗人生轉折三個時期：1988年杜麗跟著生父的工作四處遷徙，然後在泰國見到生母並被她帶走；1999-2000年媽媽的神出鬼沒讓她適應了與「怪老頭」杭弗瑞相依為命，同時她也體驗了單戀與愛情的酸甜，直到范恩的不告而別也促發了她的出走；2011年，三十多歲的杜麗搖身成為大西洋彼岸小鎮裡的二手書店老闆娘，以為離開原生地就和過去斷了連繫，（自以為）捨離的那部份卻在此刻襲來……而各個章節就是在此間的時空跳躍。我能理解作者這樣的視角安排，是為了要加強突顯女主角特殊混亂的成長經歷與記憶的翻飛，但直到故事中段為止，各支線間沒有太多特殊的連結，讓篇幅不免顯得冗長，好在剩下約1/4時收束得相當有驚喜。女主角杜麗，神秘可謂她的代名詞，環繞的氛圍又十分矛盾：在一個世代相當純樸的威爾斯小鎮作中性且嬉皮的打扮；看似孑然一身且對人事淡漠，卻又承接了一家有歷史但似乎隨時要倒閉的二手書店；不斷在蛻變時拋卻往昔，但那份從過去流淌至今的情感卻從未消失。在半大不小的年紀，杜麗從不擅表達情感的生父逃離，投向生活混亂的生母，從此展開一段從邊緣學習生存技巧的旅程。她展露出人性與操弄的天賦，但自我掙扎的過程中，她倒也有相當多裸裎告白的時刻，體驗到關係的酸甜苦辣。若用「浪漫」這個字眼來形容頗奇怪，但我認為作者對杜麗「不斷想放下、以為這樣是理性，卻在真相大白時領悟惟有將過去真正接受並融入自己，才是完整」的描繪，是讓本書比一般成長小說更上乘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