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湯姆克魯斯來匹茲堡拍「神隱任務」,還在我天天上學路過的Centre Ave & Craig St取景,我還真不知道李查德(Lee Child)這位作家,更不知道皇冠早於2007就翻譯了傑克李奇的初登板(出版社對這種磚頭推理經常是挑最新出版或最暢銷的先出,例如聯經出的鮑許探長第一本已經不知是該系列的第八還是第九輯,對先前完全不認識主角的讀者而言,在人物形象的理解上總是有落差。所以要特別給從頭開始的皇冠拍拍手!)電影上映的當年我已讀了原著One Shot,對作者描繪場景和安排人物動作的細膩度很驚豔,但對漫漫度過一堆事件敘述後才有(不多的)推理略感不耐。直到最近,趁特價折扣下手Killing Floor(中文大約是因為書中提到不少經典爵士樂而譯成地獄藍調,但卻削減了不少殺戮氣息,畢竟李奇在裡頭的高峰可是一口氣幹掉五個欸!)終於有緣得見年輕(36歲)的李奇(在One Shot裡的敘述他已邁入中年,雖然結實但風霜難免),整本看下來場面連連,果然適合拍成電影。

 

本書的開頭以第一人稱的角度介紹李奇,一個從小長於軍隊,退役後隨時在路上的浪人。沒有信用卡、手機或任何現代通訊可以綁得住他(當big data不斷被頌揚可以透過行為分析人類心理,這顯得多麼不可思議),又孤然一身(第一集才剛介紹有個親哥哥,沒想到就是本案因面目全非一度身分不明的死者,真的是太慘了)。故事起於李奇臨時起意在某個小鎮中途下車,竟然被栽贓為殺人嫌疑犯。不料,正因為警察局長莫名的指控,反讓李奇揪出一整串從警界到全鎮居民共謀(而直到李奇再度上路都尚未讓全國摸清狀況)的偽鈔案。畢竟因為本書成於1997年,罪犯將真1元美鈔漂白後再重印為100元的手法已經為不少編劇所用,不再出讀者意表。但看著李奇從整團迷霧裡觀察到沒落小鎮不尋常的金流,再接連摸出搶著認罪卻已被解雇的銀行家、被加工成自殺的前任警長、跋扈的世襲鎮長和五年前突然進駐撒錢的「慈善」基金會間的恐怖連結,再到最後一舉突破金庫,有盟友、有性感又睿智的美人,還有雖然遙遠但深刻的親情(哥哥信中提到的瞎子樂手,指引著李奇動念捲入事件),仍然一頁接一頁翻得過癮!

 

由於我自己沒有聽歌的習慣,對歐美音樂文化實在不熟,只能跟著書中提到的樂曲一首一首的找youtube來聽,不能透過作者的心靈旋律直接進入那氛圍,多少有點遺憾。即便如此,作者對於靜景的描繪常常生動得與我腦海中的畫面強烈共鳴,在那與個人記憶重合的一刻,總是讓閱讀特別充滿興味。以下一些被摘錄下來的句子乍看並不那麼神奇,但當你通觀整個段落,融入情節的推移就帶有無比的魔力,這種不易模仿的功力應該也是李查德的厲害之處吧。

 

(p.53,被捕)

許多人把幾千塊的白花花鈔票花在音響上,有時甚至高達幾萬塊。音響產業在美國已經專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些真空管擴大機比一棟房子還貴,有些喇叭比我還高,有些音響線比花園裡的水管還粗,部隊裡有些人就是所謂的「發燒客」,我在世界各地的基地都有聽過這種設備,設備很棒,但他們都是在浪費錢,因為這世界上最棒的音響是免費的──它就在你的腦海哩,你要它的聲音多美,音量多大,它都可以辦到。

現在我躲在牢房的衣角,腦海中「大聲播放」的是藍調歌手Bobby Bland的曲目,一首流行老歌〈Further on up the Road〉。Bobby Bland正用G大調唱著這首歌,這種音調為歌曲帶來一種奇怪、開朗與活力的感覺,原先歌詞中的恨意也一掃而空,反而帶有一整悲鳴、一種預測以及一種療傷的效果,而這就是藍調歌曲的神髓。輕輕鬆鬆的G大調把歌曲融化在一股甜味中,惡意都消失殆盡。

但是我看到肥胖的警察局長走過來,經過牢房,走向他那間位於後方的大辦公室。這時候剛好輪到第三段歌詞,我改用降E大調來「播放」,是一種晦暗而具有威脅性的曲調,具有真正的藍調特色。我把歌聲比較和善的Bobby Bland換掉,因為我需要一種比較強悍的歌聲,雖然優美,但聽起來就是大口吸菸、大口喝酒的磁性嗓音。或許是像「野孩子」Wild Child Butler這種藍調歌手,那種你根本不敢招惹的人。我把腦海裡的歌曲轉得更大聲,「種惡因,得惡果,惡人有惡報……嗚嗚耶……

 

(p.72,往監獄)

車子經過我右手邊的一個小樹叢之後,我可以看到遠方的一片建築物,它們獨自矗立在上千畝的平坦農田之中,在紅色夕陽的照應之下,就像是從地獄裡面穿破地殼冒出來的一樣。那是由幾棟建築組成的複合體,有點像化學工廠或核電廠,到處可以看見大量的混凝土材質碉堡,每個通道都閃耀著金屬的光芒,管子在裊裊蒸汽中四處蔓延著,最外面都被圍籬包圍起來,沿著圍籬聳立的則是一座座高塔。當我們更接近的時候,我又看到了探照燈以及尖銳的鐵絲網,高塔上的燈光不斷在地面搜尋照射著,警衛持著來福槍站在塔上,被翻過的紅土地上豎立著一層層圍籬。哈伯沒有抬起頭來,我也沒有用手肘推他,把他叫起來,反正眼前又不是迪士尼樂園,沒什麼好期待的。

        我們靠近時,巴士開始減速。最外層的圍籬向外延伸,因此形成了一塊寬約一百碼的大片周邊區域。這道圍籬可以說固若金湯,高度可能有十五英呎,圍籬上裝設了一對對的鈉氣探照燈,相鄰的兩對燈是往不同方向照射的:一對是往圍籬內照射那片一百碼寬的紅土,另一對則往外照射監獄周邊的農田,所有的燈都已經打開了。一整片建築群都被籠罩在紅色的鈉氣燈光下,靠近看就會覺得很亮。在黃色燈光的照射之下,整片紅土變成一種很可怕的棕褐色。

        巴士在停下前發出了喀喀的機器聲,空轉的引擎不斷抖動呃,剛剛本來還可以感覺到一點點空氣在流動著,現在則完全停滯了。

(p.456,最後突襲前)

我們走回髮廊後面的巷子,一起上了查莉的黑色賓利車,大家都不說話。我發動車子,晃出巷子後往北邊走,關掉車燈慢慢開。在夜裡,那輛深色大轎車像是鬼鬼祟祟離開巢穴的動物一樣,也像一艘黑色巨大潛艇離開停泊的地方,在冰冷的水中滑行。我穿越小鎮,把車停在警局附近。這裡靜得像墳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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