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略顯平淡的午後,阿惠拿著空托盤神神秘秘地靠近在回收區整理的我:「你回頭看看窗邊那個阿公。」嗯⋯?點了一份餐用了一半,現在似乎也正同樣享受著令臺北人感激的乾暖灑在街頭的光線。

 

「你看他座位旁邊有什麼?」阿惠發現陷入冬陽魅力的我已經偏離她的重點。

 

噢。原來阿公坐在四人桌靠走道的位置,他身側靠窗則「端坐」著一個擬真嬰兒身長、全套絲光睡衣的光頭娃娃。

 

「他可能在等孫子下課吧。」

 

「不是啊。我剛剛經過去收隔壁桌,他突然叫住我,說:「ㄟㄟ小姐!哩某聽著阮金孫咧尬哩講話?」嚇死我了!」

 

「那妳有回答他嗎?」

 

「他叫了我兩次啊!第一次我還以為他是在叫別人;第二次他直接攔住我了,我只好說:「噢!那阿捏伊咧供蝦?」他說:「伊供這裡的餐還不錯吃啦。」我趕快說謝謝,然後趕快走回來啊⋯」

 

店經理大概已經聽阿惠講過了,看到她又拉著我竊竊私語,靠過來責備兩句:「人家也算常客,沒有造成什麼麻煩,一直討論不好。」

 

當然,資深的店經理之前就被阿公攔過啦。但一向深得人緣的她也未能獲得更多資訊。阿公自稱今年八十(看起來應該是超過七十沒錯),住在附近社區,一個人喜歡特意選比較清閒的時段用餐,喜歡點蔥爆里肌飯,總是一手拿包、另一邊將娃娃挾在腋下,緩緩散步而來,再慎重地幫助他入座(不過他倒沒有要求兒童座椅)。

 

在我們值班空檔彼此鼓勵加油添醋的版本裡,阿公應是這老城區碩果僅存的歷史。積年累月的寂寞生養了金孫,而一個幻想嬰兒的成長則適度充填了孤單阿公的漫漫白日與長夜,包括他精心挑選的,有著可愛公主袖的淡藍色小衣小褲。再過一陣子,阿公會為那雙細嫩但無彈性的塑膠小腳煩惱鞋襪嗎?到了夏天,阿公會為他換短袖嗎?冷天有風,難道是娃娃出門前嘟著嘴跟不肯讓阿公戴帽子的嗎?

 

然後又一天,阿公和金孫再度光臨。

 

這次對面還有阿嬤,阿嬤身邊是另一位粉紅色洋裝的光頭娃娃。點了兩份蔥爆里肌飯的他們在傾前用筷時相視而笑,乖乖坐好的娃娃們也凝著睫毛大眼欣賞這一刻。大家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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