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六月廿四,比較多人知道的大概是熱熱鬧鬧的關聖帝君聖誕。在臺北行天宮的儀式恢弘莊嚴,眾多信徒虔誠祝禱;蒙福的遵循傳統發送結緣品回饋社會,廟方又結合近年熱門的「雞湯」路線,或利用各種媒體散播勸善語錄,或鼓勵個人把心之所繫寄於枝上,更是相當成功地拓廣了前來參拜的年齡層。

 

在加蚋仔,也有一場儀式進行著。嗩吶梆鼓響板鑼鈸的明亮音響,對映週日向晚老社區午後流淌的寂靜,溶為一圈神聖但不過分拘謹、激昂中少了喧囂、堅定卻也需勉力支持的-西秦王爺聖誕祝壽。

 

從瑞芳瑞樂社起家的阿公憶起加蚋仔三義軒:更早之前戲曲就沒什麼人做了啦...每逢神明慶生,不同軒社、年齡相仿的成員都要來相互支援,到現在大家都認識三十多年了。老人家還念念不忘自己年少習樂「一管四個月」的精實傳統教程;時至今日,只要還有意願、有體力頂著烈日隨轎同行,樂器但求能摸著上手就行...阿公的女兒,同時也是團中少數的年輕面孔,好心幫我們追問,那位原三義軒出身的阿伯今天怎麼沒來呢...?沒等到答案,又匆匆對我們解釋,阿伯近年記憶力不好,否則以往沒通知到他可是會大發雷霆的呢!

 

知曉友人與我出於興趣在錄音、攝影,本來吹著嗩吶在場邊指揮的阿公,後半場更親上執鼓領導,感覺大家奏得更起勁;也許是中場的簡單介紹讓我們親近一些,彷彿阿公興致也更高,讓我們能捕捉到的煞氣a鏡頭也變多了...被高樓環蔽的廟埕光線穩定漸暗,廟簷下的燈籠紅了,三兩車輛穿梭而過,恰巧前來參拜的信徒與路過民眾或觀望欣賞或自由來去,起落有致的北管樂符主導著此刻,倒也無從在這都市裡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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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結束,老人家們踱至一旁抽菸,年輕小輩行雲般地收拾,轉瞬廣場又空了。阿公問,怎麼還會對這有興趣呢?換了口氣,又說,哎即使你們有興趣,我現在已經不收(學生)了,你們知道我幾歲嗎我都八十四了!轉過頭來,再提「對了你們會上網,可以去看我以前作弟子戲的扮相,我十二歲開始學,什麼都會演!」當我們詢問是否同意另外登門訪談,阿公們更害羞了,彼此推攘對方知道得才比較多比較適合訪談家裡還有老照片可以給我們看...關門弟子把車開來接、另一位阿公騎車回家了,還在經手廟務的「大頭ㄟ」阿公說,「八月二十九飛天大聖生日的時候還會來啦!」剛出爐的陣頭報價單只讓我們瞧了兩眼,阿公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又仔仔細細地疊好收進皮夾了。僅此幾秒間,好像還能看到有十來個單位參與吧。

 

談凋零失落都太沉重,尋求傳承延續也實在困難。阿公的女兒臨走前說很高興認識我們,更高興的是今天沒有警察為噪音投訴來關切。在這些無解議題隨滯悶夜色攀附纏繞前,我同樣很感激有機會參與其中,欣賞這一點長輩用心守護著的微光,既然圓滿曲終,就靜靜散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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