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關鍵的痕跡

甫開賣當天的數小時內就幾乎銷售一空，還造成網路售票系統連連當機的太陽劇團（Cirque du Soleil），還是繼續在媒體上宣傳得風風火火，號稱這是「一生一定要看一次」的表演。今晚終於是觀賞日了。一言以蔽之從士林科教館旁空地人擠人搭公車再轉捷運回家的感想：呃，一生其實看一次也就夠了啦。

說起來我對這齣表演的期待不僅是藝術層面的（或者說，藝術層面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還包括劇團的歷史轉變和整體演出服務等等面向，而這都來自於臺灣巡演前的盛名報導。其一，太陽劇團可是企管學中關於藍海理論的經典case study，因為它原來是個馬戲團，但近年來動物保護人士抗議聲浪的日漸高漲，使得劇團必須思索如何在調整演出內容之餘，留住觀眾目光、延續演藝生涯，於是新型態的表演出現了──挑戰人體極限的雜耍特技保存了下來，而這可說是讓觀眾尚能憶起馬戲團的重要元素之一；至於動物的部份就只能被割捨，取而代之的是結合現代舞蹈、流行音樂和美學的「新馬戲」。這讓原本只是定位在秀「奇」、求「怪」的表演躍升為藝術性的創造，讓太陽劇團可以走入戲院，打造出一齣齣具有完整起承轉合的劇碼，還有融合了現代流行符碼卻專屬太陽劇團的圖騰。

除此之外，太陽劇團另一項為人稱道的特色就是在臺灣很少有人能達到的全程貼心服務：首先，因為這次的演出場地其實是片空地（劇團自行搭帳篷），最靠近的科教館公車站也要走上好一段，於是演出前一小時的劍潭站就有彩繪了Alegria幾個關鍵人物的免費接駁公車提供觀眾直達現場。儘管大排長龍，劇團派出的車輛十分充足，前一班剛站滿人、下一班已經排在後方等著載客了，平均等待時間大約5-10分鐘，不會讓等待影響心情。再者，劇場設施的用心也令我印象深刻，包括：

1. 1.    專設了一間「真的」（根據法令規定，不少臺灣的公共廁所是有貼上殘障廁所的標誌，但空間大小和安排一點都不便利）設施完善的無障礙洗手間。
2. 2.    提供行動不便者和高齡人士的專人引導服務。
3. 3.    我雖然沒買，但看到販賣部的點心餐盒份量雖然價錢偏高但尚稱充足，有中式（燒賣、叉燒酥）、廣式（蘿蔔糕？）、日式（壽司）和西式（熱狗堡或麵包）數種選擇，也有飲料，不過在我閒晃的十分鐘內沒看到有人購買。畢竟附近就是士林夜市，大多數人都是吃飽了才來的吧。

因為我的印象停留在CSI第七季片頭那般的絢麗壯觀，臺北場次的舞臺之小，讓我對主辦單位訂出來的巨大分區價差感到非常意外……算是造福我這種買了中等價位的觀眾吧，儘管與中央舞臺隔了一片人牆，精湛的空中特技還是距離我很近。這時候我注意到太陽劇團的一大特點：大量採用人力。是的，剛剛我提到的貼心服務都顯示出除了調度得宜，他們應該另有聘請額外人手；對比臺灣本土的藝文機構經常面臨人手不足的窘境，儘管聲譽卓著的劇團可以透過招募志工解決這個問題，但剛開始通常是熱心有餘但專業不足，需要一段時間和經驗才能達到像雲門或表演工作坊的管理規模。即便如此，以上這兩個團體的志工培訓仍多以「維持秩序」、「協助順利演出」為目標，並不完全是從觀眾的角度出發來思考服務的性質和內容。在這個部份，我看到太陽劇團的用心，他們考慮到行動不便和高齡的觀眾、不常踏進劇場心裡有些忐忑的觀眾，還有剛剛下班來不及吃晚餐就要來看表演的觀眾，這些都是真正的「尊重」。

（終於進入表演）太陽劇團同樣採用大量人力配置，讓我感受到綿密細緻的編排不僅能層層帶領觀眾進入劇情，也稍微讓觀眾親身觀察他們幕後的準備工作。開演前的半小時左右，部份演出人員已經亮相！組成一個小樂隊的小丑們慢慢從臺上走下來，再走過觀眾席，甚至和附近的早到觀眾以默劇的方式互動，尤其能減緩小朋友不耐等待的問題。接著，負責四個角落的高空燈光、音效和技術人員出現了，就在觀眾面前逐項檢查設備、扣好安全索，再輕巧地爬上鋼架，同樣贏得在場觀眾崇拜又尊敬的眼光。沒想到太陽劇團也照顧到觀眾對舞臺後方（／黑盒子裡）的好奇心！這招實在聰明，一來解決了必要的技術問題，二來這也可以視為整齣戲的楔子，不著痕跡地提醒觀眾節目即將開始──就像交響樂團演奏前必定要先大鳴大放地來個現場調音，馬戲開演前也要花上一段時間確保安全，這是無法忽略的環節，不過通常臺下的觀眾在那一刻就只能癡癡看著臺上準備。相反地，太陽劇團把這個一般被視為「非正式」的部份也融入表演中，讓觀眾席間的閒聊音浪漸漸減低，群眾漸漸被吸引、調整成觀賞的情緒，然後，正式的樂團也就定位，剛剛還在打鼓敲鑼的小丑們就邊搞笑、邊把幕給揭開了！

相較於我對這些技術層面的驚嘆，表演內容顯得平淡許多，甚至太過制式。太陽劇團已經累積了豐富的舞臺經驗，因此即便每一種特技表演最多不超過五個人展演，底下也有一個完整的團隊接應（例如保護安全以及在不成功的時候即時以舞蹈和掌聲帶動氣氛），還有馬戲固定的「亮相」pose。不過，這種形式一再重複，很快就覺得無聊了。綜觀來說，大約兩個小時的舞臺表演，都是以炫技（例如高空走鋼索、高空彩帶、360度鋼圈旋轉）→小丑搞笑串場或歌姬現場演唱→歌舞兼部份炫技小規模再次登臺→小丑與觀眾互動的固定順序進行，上下半場都一樣。等過了整整20分鐘的中場休息，都只能在不大的帳篷區逛來逛去、照照相（雖然可以憑票出場透氣，但附近空空的啊），不打算買500元節目單，又覺得紀念品不如想像中那麼多樣的我實在覺得很無聊了。於是就算之後有更多一次成功的高空跳板（由兩人合力抬一長寬板，協助上方站立者作彈簧跳）、高空鞦韆、雙胞胎軟骨功、人體疊羅漢等等也無法消除感覺疲乏的念頭。歌姬和樂隊也很棒，不過流行的曲調聽久了也有些甜膩。

儘管如此，太陽劇團的魔法無人能擋呢。例如上半場的高架倒立猛男擁有的雕塑級身材，一點贅肉都沒有，很讚啊！後來我們這場有位看起來很害羞的先生被小丑挑中拉上臺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節目一定有互動，突然被燈光投射還是有點不知所措。不過接下來，在觀眾的鼓吹（以及小丑的惡作劇）之下，這個穿西裝褲的先生竟然來了個前滾翻，之後更是完全放開啦，跟小丑打鬧了起來，雖然這麼說有點誇張，但可說是逗得帳篷也隨歡聲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