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有機會參加到「鏡:KAGAMI」這場從訊息宣布(報名不是綁會員帳號,而是要你填表單、自己截圖佐證你有買到票、通過審核後叫你憑確認email入場)到參加(無論上樓或下樓都要搭電梯-走一段-再搭另一部電梯才能抵達)都很神祕的分享會。但主講者很厲害,是以Pittsburgh為基地的MR(mixed reality)公司Tin Drum創辦人Todd Eckert。
第一次聽馬世芳現場主持,風格大概是事前把問題都re過,整體流程cue得還算緊,自己準備好的問題和資料也很多,算是演出流暢很不錯。畢竟現場多數人都還沒看過,也完全無法了解大家的VR體驗程度。問題大致上可分與內容(坂本龍一)以及與MR製作兩大層面。簡記以下:
內容相關
1. 除了看坂本和節目本身,記得抬頭看:戲劇院開放製作的是大舞臺空間,特別寬敞,Eckert認為是目前全球巡迴最漂亮的一個地方。因此燈光師場勘後決定將臺上所有的燈架都降下來。據說抬頭體驗有相當全面的、壯觀的流光效果。
2. 節目剛開始進入induction room的空間時,記得深呼吸:來自Eckert的提醒,那是坂本龍一和緒方慎一郎在2019年特別設計的香氣。馬世芳補充:那不是精油噴霧,而是用乾香料做成香包釋放的味道,很特別。鐵粉當然想問哪裡可以買?Eckert說紐約有賣,但成本過高已經是賣一個賠一個,他們每次演出也是心內淌血的程度(!)
3. 演出中的每一首歌,背後都設計了一個故事:簡單來說,現場雖然使用了動態捕捉和4DViews(容積擷取)兩種技術進行拍攝,但最後花了四年的時間才完成這個MR作品,因為當中還有太多細節必須靠大量的後製解決。一方面是影像的限制,例如坂本原先同意用觸鍵型方便拍攝,但到了最後一刻仍然決定還是用經典的平台鋼琴來做演出,這使得拍攝角度、錄音等原初設定完全被翻盤(團隊若不是對坂本有鐵粉的愛應該早就破局了吧,Eckert說他當下答應了坂本,但內心其實是覺得完蛋⋯他整場也講了不只一次screwed⋯參與過製作的人一定能體會那個內心的崩潰
)。

另一方面是坂本的健康限制。在坂本自傳中也寫到當他準備開拍的當天,他也收到醫院有關癌症復發的報告。Eckert也提到,儘管拍攝當下坂本並未告知,但他已經發現坂本很疲憊、狀態並不好,現場彈奏的時候他甚至一改平日挺直的姿態,變得更斜傾、貼向鋼琴-這也造成取角的另一個困難。在這個緊湊三天的拍攝後,坂本就住院了,還連著做了幾次手術,使得這次拍攝成為團隊唯一有的現場資料。於是他們不得不設法取得坂本之前live演奏會的各種影像和音樂資料,再加上deepfake來處理畫面的缺陷。4年多的製作期間,團隊保持聯繫同時也知道坂本每況愈下的狀態,於是在特定畫面的處理和隱喻,Eckert自陳,甚至帶著一股religion的念頭。
(聽到這裡整個大驚,製作成本精算起來簡直所費不貲,我很難想像坂本之後還有誰能讓公司願意投資於此。)特別處理的經典案例:坂本的髮型-現場隨演奏或披掛或飛揚的髮綹完全搞砸無法捕捉,最後用舊資料取代。另,目前呈現的MR作品曲目量大約僅是坂本當時錄製的1/2左右。
本來,這個作品和坂本約好了要看,就在他過世的那一週。
MR製作相關
4. Eckert的拍攝信仰強調真實:他認為這和傳統電影由導演全權控制鏡頭鏡位最大的不同,在於可由體驗者自己選擇觀看的角度和距離。因此他認為創作必須先跳脫出自己的全知觀點和想法,但同時,又抱持著create a medium的立場,重點是能對大眾傳遞他這麼些年觀看到演出的坂本,尤其對還不太認識他的觀眾而言,有機會能透過作品探索他的能量。這個作品不是做一場虛擬的演奏會(recital),而是希望能呈現演出中,不只坂本個人,還包括燈光、音響等整體性的效果和精神。
5. 為了達到authentic presentation雕琢細節:在坂本的自傳中也提到他的手指和身上貼了很多動補用的貼紙,加上強烈的燈光照射,Eckert也提到整個攝影棚四面都是水泥牆,真的很不舒適...除了48臺攝影機密集對準彈琴的手指,期能精準抓到琴鍵觸擊的細微動作,還包括坂本的臉部表情、眼神再加上隔著的眼鏡...這是一個混合的重現與reinvent再創造的過程。
6. Tin Drum對「利用VR死而復生」的想法:這個問題由馬世芳作為最後一問提出,算是對4. 的再次確認吧-鐵桿樂迷如Eckert,未來可能讓經典的大師還魂再現嗎?Eckert其實在我看來是很取巧地回答了這個大概很常被問的問題,他說,沒資料的他決不做,就像Queens的演出怎麼看就是假假的不真實,就是錄像資料不足的緣故。反過來說,這部作品之所以能做,就是因為坂本龍一很有遠見,不吝於嘗試各種記錄形式,留下生命的軌跡。
但有趣的是,Eckert提到坂本龍一有個自始至終不變的特質,那就是他從不repeat himself,不去打造出一個固定的風格。即便是這部作品錄製的現場,每一次彈奏他都很明顯地刻意採取不同的方式表現。在他的自傳中也提到,他創作的出發點總是出自滿足自我的好奇心。而他選擇了音樂,是因為比文字更能跨越文化的門檻,發揮更大的影響力。所以對後製來說到底如何混成資料,就是另一門永恆(?)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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